第六节
一到鹿叔公的房间,我就闻到了令人怀念的气味。
那是充满着古书和线香的味道,我出生的时候,“鹿叔婆”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,即便如此,鹿叔公每天还是这样怀念鹿叔婆吧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要持续几十年如一日地爱着一个已经不在的人,需要多么强烈的感情啊。
“制作标本的同时,也要进行解体。”
鹿叔公一边把放在炉子上的水壶里的常温熊竹茶按人数倒进茶杯,一边说。喝了一口带着淡淡的草香和甜味的熊竹茶,樱子小姐点点头。
温吞的熊竹茶,比一般的茶味道淡很多,是极品!虽然不能这么说,但是对身体好像很好,最重要的是不苦,樱子小姐好像也能喝。
“给你一个好东西吧。托你的福,说不定不久就能见到曾孙的脸,我要向你道谢。”
说着,鹿叔公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,递给樱子小姐。
“……这是?”
一个长约三十厘米的古老木制小箱子,因为查明鹿头失窃事件,虽然稍微恢复了状态,但又像借来的猫一样老实(在害怕吗?)的正在说话的樱子小姐歪着头打开了盒子,然后吃惊地看着外公。
“这是我爱用的东西,最近刚拿去磨过,应该马上就能用。”
那是一把刀,刀柄是用鹿角做成的。
“这是朋友给我做的,刀刃长达十厘米的蛤刅刀,没有比这更方便拆卸猎物的刀了。”
“你不用吗?”
“我已经没有那种体力了。虽然我很珍惜……但道具毕竟是拿来用才有意义的,那样的话,还是作为礼物送给年轻姑娘比较好。”
樱子小姐高兴地两眼放光,拿起了刀子。
“比想象的小啊。”
要用这么小的刀,把全长二十多厘米、体型很大的梅花鹿拆解?这是哥哥的感想,我以前也有同样的疑问。
不过,这种程度的狩猎刀似乎很普通,因为如果刀太大,铳刀法就会受影响,而且也没必要用太大的刀。至于樱子小姐,如果是小动物的话,就会使用医用的手术刀,手术刀是一次性的,似乎不需要重新磨。
“我也觉得对女性来说有点太大了,但你的手很大,使用起来一定很方便。”
“尺寸正好,重量也很好。”
拿着刀子,鹿叔公和樱子小姐微笑着对望。虽说画面很恐怖,但那把刀当然不是用来犯罪的。
“那鹿叔公就再也不捕鹿了。”
正在试用崭新按摩椅的哥哥有些遗憾地说。
鹿叔公不捕鹿之后,我们吃鹿的机会也减少了。虽然冬天小秋姐姐会寄一两次过来,但毕竟不是鹿叔公捕的,即使想吃也很难要。
“捕鹿这种事,体力还是需要的,最重要的是周围的人会担心。而且,我也感觉上了年纪,判断力变得迟钝了——现在,连枪(连同执照)都交公了。”
鹿是野生的野兽,不只是打鹿,有时也打熊。极少的情况下,失手射了人……之类的新闻。如果判断失误,有时甚至会导致死亡,这就是‘狩猎’吧。
话虽如此,猎人逐年减少的新闻,我们每年都能听到。这在栖息着棕熊这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北海道,是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。
不仅是对下山的棕熊的应对,据说猎人进山后,棕熊对人类产生了戒心,不再下山到村子里来了。
有些人认为打猎是野蛮的、残酷的、危险的,但我也曾想过长大后去打猎。话虽如此,实际上夺去生命这种行为,我不知道是否可行。
“好了,看你一副欲壑难填的样子吧?给你们使用吧。”
说着,鹿叔公给了我们一把用鹿角加工的裁纸刀,我们三个人都得到了雕刻成猫头鹰的钥匙圈。
“明天要早点出发吗?”
“嗯,吃过早饭就去网走,是经由阿寒还是经由陆别呢?”
“嗯,时间都差不多。”
说着,鹿叔公准备了一张地图给哥哥看。这张地图看起来比较新。但让我在意的是,一起放在架子上的那张又旧又旧的地图。
“……蝴蝶……多。”
蝶多。
怎么读呢?是长田吗?北海道的地名乍一看很难读懂,也有很多都是想象中的斜上方的读法。钏路的重兰穷什么的,不听根本读不出来。
但看到这么多蝴蝶这个地名,我想起了那群颜色肮脏的蝴蝶,黑影蝶——聚集在尸体上的那群惹祸上身的蝴蝶。
“啊,蝶多。这个地名来自阿伊努语,是音译字,现在已经没有了。对了,直到明治时代,都是这么称呼池田町和幕别町的一部分。音更町那边也有蝶多山。”
“是吗……我还以为是蝴蝶多呢。”
“特意用了蝶这个字,所以实际上应该有很多蝴蝶,千惠田=吃饭的沙坑的意思。意思是有很多食物的恩惠的地方,所以在北海道各地,经常能听到“千代田”这个汉字。
“是千代田吗?”
对我来说,蔷子夫人的确是给予我食物恩惠的人。
接着,我们聊起了有趣的地名,其中还聊到了一条河的名字。
“干不完的河”(在阿伊努语中是“没有鱼住的河”,真是令人悲伤的由来)、“不会亏钱的河”、“危险的河”、“没钱的河”等,因为阿伊努语中Nai=河,因此衍生出一大堆带着有趣的单词的河流,是吧?
顺便说一下,关于鹿叔公所在的上士幌町的由来,众说纷纭,有一种说法是“广阔的土地”。的确,这片土地非常宽广。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,连身为道民的我都觉得“北海道好大!”令人吃惊。
就在这时,小秋姐姐来叫我们了。好像为我准备了洗澡水和被褥。洋子姐姐夫妇好像回家了。
回到主屋,洗完澡后,“没吃饱吧?”大婶还特意为我准备了重新热过的茶点、蒸碗、饭团,我去叫樱子小姐。
她说她不需要吃夜宵,但我在意的是她的头发,她还是老样子,洗完澡没好好晾干头发。
“旅行中感冒了怎么办?”
没办法,只好在客厅用吹风机吹黑发。借了小秋姐姐的高吹风机,我的头发也变得蓬松蓬松,如果是平时就很漂亮的樱子小姐的头发,应该能吹出光泽吧。
我一边呼呼地吹着吹风机,一边想起赫克塔的事,感到非常寂寞。那个白色的毛茸茸的毛球,已经回到九条家了。
虽然知道回到作为主人的樱子小姐的身边是最幸福的,但是我家里没有了那个又白又大的甜坊的生活,猛烈地寂寞。
也许是对樱子小姐有些不甘心,我让风喷在她脸上,她闭上眼睛,不不不地摇着脸,总觉得有点像狗。
“真是的……你打算让别人替你干到几岁呢?”
用梳子刷了刷蓬松的头发,抱膝坐在柔软软垫上的樱子小姐呵呵地笑了起来。
“直江也总是说同样的话。”
“这个嘛……应该是吧。”
连在原先生都为你做了!这么想的瞬间,胸口一阵刺痛。在洗完澡后让对方吹干头发的两人关系上,还有‘总是’这个词。
“谢谢,晚安。”
头发已经干透的樱子小姐带着完全不知道我心情的笑容,回到了房间。
哥哥喝着啤酒看着我们,在后面叹了口气。
“……怎么了?”
“你果然还是喜欢她?”
“啊?你说什么啊?她有男朋友——未婚夫……”
我看着自己盘腿而坐的脚尖回答道。刚才樱子小姐坐的地方,还留着扭曲成她的身形的靠垫。
“喜欢什么的,这种事不可饶恕,而且本来就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那样是不道德的,首先我没有插嘴的余地,而且对方是樱子小姐。
“嗯。”
明明自己听过,却完全没有兴趣。那就不要问了。
“这种奇怪的事,可不要对樱子小姐说哦!”
“奇怪的事?”
“那是哥哥在瞎猜。”
“啊,我说你爱上她了——”
“我没有爱上她!”
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,回头看了看哥哥,哥哥手上的啤酒差点撞到我,洒了出来。
“啊,真是的!我才刚洗完澡,你干什么!”
“我不知道!说到底是哥哥不好吧!”
哥哥生气地重新冲了个澡,结果也没说话,我们各自钻进被窝。
真是的,既然这么生气,为什么还要说什么旅行呢?虽然是我邀请樱子小姐的……不过说起来,去哪儿都无所谓,把这么粗略的计划强行扔过来的,不正是哥哥吗?
“…………”
我看了看因开车或其他原因,已经累得发出鼾声的哥哥的侧脸。
“……到底是为什么呢?”
仔细想想,这次旅行果然很奇怪。哥哥的唐突并不稀奇。不过他平时并不是这么毫无计划的人。他基本上是那种能牵着我走的人,不是能被我牵着走的类型。
那么,哥哥为什么要特意带我去旅行呢?
“啊……明天会怎么样呢?”
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我衷心希望明天能再平静一些。
但我忘了。
只要我和樱子小姐凑在一起,就一定有尸体来到我们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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